Tired

Chapter 1

她感觉到自己在坠落，如羽毛般，没有重量，也留不下痕迹。

身体某处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但是在一片混沌之中她分不清是哪里。熊熊烈火在她的血液中燃烧， 蔓延得无边无际。  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现实中，但疼痛让她清醒，拉扯着她的神经，一刻也不肯放过她。

醒来时她以为自己身处黄昏，幽暗的蜡烛拉长所有物体的影子。一切物体都蒙上一层虚幻的颜色，在眼前漂浮不定。一只手闯入了她的视线，随后她感觉有人正轻柔的拂去她额上细密的汗珠。她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

一个声音传到耳畔，“您感觉好些了嘛,远方的旅人？”

半梦半醒间，她意识到身边人是在称呼自己。

一个柔软的垫子被人轻轻放在了他她的背后，让她能半是依靠半是躺着的环视自己所处的环境。那是一个不大的房间，被几支明暗不定的蜡烛点亮。房间不大，但四角都有盘旋的阴影，让人总觉得还有更远更黑暗的空间在等待。光线模糊而温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熄灭。坐在她床边的是一个精灵，而这张床和那个椅子是房间中仅有的家具。

我现在在mirkwood的精灵手里。这个念头姗姗来迟的跃入她的脑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想要回答精灵姑娘的问题，但话到嘴边却只剩一阵沙哑。

精灵年轻的眼眸中的担忧让她停止了她本来想做的事。事实是，她现在感觉很不好。左腿处奥克斯的箭留下来伤痕处的疼痛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走路了，脑中昏沉的烟雾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她被那群奥克斯追逐了三天，他们从黑夜中如蝗虫般涌出，鹰爪般的手撕扯着她。

而她甚至不知道奥克斯只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她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其中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倒霉。

“我叫安丽雅。”床边的精灵递过来一杯还带着温度的水。“您中毒了，奥克斯的箭头上抹了毒。”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医生们担心您不再会醒来了。”

"谢谢。“被水湿润的嗓子终于同意开始工作。”不用那样尊称我。“

杯中的水被喝完了，露出了底部。床上的女孩抬头露出浅笑，”我是伊莎兰塔，谢谢你的照顾。“

她忍不住开始打量身边的精灵姑娘。她看上去很年轻，未经世事的脸庞在朦胧的烛光中有着柔和的轮廓，和随意扎起的褐发很相称。正好和这片树林反过来，她想到。

她是为了逃避奥克斯才进入mirkwood的，但是没想到林中还藏着更多的麻烦。她没找到木精灵，却碰上了蜘蛛，巨大的八条竖立着刚毛的腿帮助他们在书上悉悉索索的快速移动。这些蜘蛛让她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对抗，也给了奥克斯时间在追上她。密林中盘旋不去的黑暗为他们的气焰煽风点火。

真没想到第一次进入密林的经历会如此的狼狈。

安丽雅断断续续的和她聊着她的伤势，以及她是怎么被送到密林的医生手中。"那些奥克斯以前没有这么猖狂，但是最近密林中的黑暗越来越浓烈，你几乎可以看到它们在空气中凝聚。“安丽雅的声音中流淌着担忧，“他们或许是感受到了黑暗的气息。”

伊莎兰塔自然不会告诉她奥克斯是被自己引着进了密林。

“如果不是你们的护卫队，我肯定死无全尸。”伊莎兰塔说着。“护卫队能轻松解决他们，但我不行。”特别是我那时候又累又饿，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她原本的计划就是找到密林的精灵然后寻求帮助，只是在那么千钧一发的时刻才找到帮助确实让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在她的所有计划里，没有死的打算。

“说到护卫队，”安丽雅的唇角带了弧度，“那天你碰到的是有由王子带领的。”

伊莎兰塔挑了挑眉。密林美人瑟兰督伊突然的大度让她害怕的儿子莱戈拉斯，不需要踏进密林也可以知道他的存在。

“这可真是意外的荣幸，”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听着安丽雅接着絮絮叨叨的说着密林小王子莱戈拉斯是怎样经过训练又是怎样求着瑟兰迪尔才被允许带领护卫队的。

“听上去你和这位王子很熟。”伊莎兰塔顺着她的话说到。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安丽雅轻笑到，“莱戈拉斯王子为此付出了很多，我们都有幸共睹。”

可真是个奇怪的小王子。

伊莎兰塔挑了挑眉，把对这位王子的评论留在自己脑中。

“说到这里，”安丽雅的笑容淡了些，“国王希望能在你伤势转好时尽快见到你。”她开始用一种严肃而忧郁的眼光看着伊莎兰塔，“陛下想知道关于这次袭击的全部真相。”

接下去的几日便是被强制性的安排好好休息。伊莎兰塔找了个空闲偷偷溜下床去四处闲逛，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忍着伤口的疼痛被抓回床上。她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离能健康的蹦蹦跳跳还有一段距离，事实上当她不小心翻身压倒伤口时的钝痛感总会带来一声压抑着的低哼，但是她不能就那样躺在床上。连续几日的追逐给她打上了猎物的标记，本能驱使着她去躲避，她必须在行动，寻找着飘渺遥远的安全感，一旦停下来，下一秒所遇见的就是她的捕食者。对于伊莎兰塔来说，阴影里藏着闪烁的眼睛，他们在黑暗中盯住她，谋划着，思考着怎么吃掉她。光明处则有飘忽不定的身影，随时有可能击碎她的头骨。这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旦被激起，便不是她主观所能消除的了。因此在安丽雅忙着说服伊莎兰塔在床上多躺一会儿的时候，伊莎兰塔忙着躲避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的猎手。

黑夜中的梦境也处处藏匿着一闪而过的刀刃和她明灭不定的面孔。她分不清是敌是友，只知道自己无处可躲。体内的本能撕咬着她的理智，无论清醒时还是梦中都让她不得安宁。

“如果你安安静静的疗伤伤口会很快痊愈。”安丽雅在为她换下草药时轻声对她说到。精灵的草药见效很快，即使还有偶尔的疼痛，伊莎兰塔已经被允许在木精灵的宫殿中游荡了。

她耸了耸肩，“如果只躺在床上那就太无聊了。”

安丽雅叹了口气，吐息微不可闻。“你知道陛下想尽快见到你。”

“我相信王子殿下能很好的告诉他发生了些什么。"伊莎兰塔轻声的说到。

“陛下想听你亲口的称述。”

老奸巨猾瑟兰督伊。

当她在两天后被带到木精灵宫殿的主人面前时心里还在腹诽。

瑟兰督伊靠在王座上，手中松松的握着镶着珠宝店权杖，看她的眼神让伊莎兰塔觉得自己是误闯入一片陌生森林的小兽。 

“说吧，在你被护卫队找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伊莎兰塔偏了偏头。她的一缕头发从耳后滑下，现在正轻轻的挠着她的脸颊，但她却不能伸手将它别到耳后。

她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轻声的开口，“我发现自己被奥克斯跟踪了，然后就开始逃亡。”

瑟兰督伊修长的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敲了两下，随后他倾了倾身子，用手支着下巴看向伊莎兰塔。

“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伊莎兰塔终于抬起了头。她有些不耐烦，可也只能缴着自己的衣袖来泄愤。毕竟这个动作很自然的会被误认为是紧张。她和瑟兰督伊隔着一整个宫殿空旷的殿堂，两边还站着精灵的贵族，没有一个不是牢牢把眼神黏在她身上的。

显然瑟兰督伊认为她所经历的事很重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她站在密林权贵们的面前丢人现眼，但她本人又不够重要，不值得密林之王从王座上起身，迈开他尊贵的步伐走到她的面前，甚至不值得他派一个人来询问。作为一个外邦人，她在这里最不能指望的，便是获得信任。

瑟兰督伊神色淡然，脸上既没有时光留下的痕迹，也没有表情。在他身后不远处是莱戈拉斯，鬓发柔顺，眼神清亮。伊莎兰塔被他眼眸中的一抹蓝晃了眼，然后被一位不知名精灵压低的催促声唤回到现实。

她提高音量，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我不知道自己身处密林。”她补充道。

她不知道瑟兰督伊会不会相信。

精灵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而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还坦然的仿佛她没有给密林带来任何麻烦。

“我的时间有限，所以你最好快点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内容，”瑟兰督伊看着她，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随意，“你还活着是你的幸运，但我也可以让你变得不幸。”他顿了顿，随后接着说到，“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精灵，会远离自己的族人，然后在一片陌生的森林中被一群奥克斯追杀。”

宫殿内地所以眼睛都望着她，一个在明暗不清的烛火中沉默的不知好歹的幸运儿。没有人说话，影子安静的随着烛光的跳动流淌。伊莎兰塔的脑中也很安静——她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借口。

最后她决定含糊其辞。“离开是我自己的选择，陛下。”她听到了两边精灵在一瞬间爆发出的诧异议论，但她不在乎。她陪瑟兰督伊玩了够久的游戏了。“我最初的目的地也并不是密林。”

“那你至少应该解释一下关于奥克斯的问题。”瑟兰督伊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平淡，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伊莎兰塔会这么说，并且因此觉得她很无趣。

“在伊度瑞尔斯之日快要来临之时碰上奥克斯，对谁来说都是麻烦事。”

伊莎兰塔几乎都要忘了，精灵们的光明节就要来临。在这种时候带着一群奥克斯出现自然不会受到欢迎。

“很抱歉陛下，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她听到了几声“无礼”，也看到了一边的精灵不满的目光。

“无妨，”瑟兰督伊挥了挥手。伊莎兰塔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但瑟兰督伊突然的大度让她觉得此时门卫正埋伏着刺客。她行了礼，快速而无声的离开，一边懊恼着自己错过了安丽雅送来的午餐。